“你去哪了？整個晚上都沒回家還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？”韓凱一踏進韓宅，一道威嚴十足的聲音就傳了過來</p>

“爸，找我有事？”韓凱面帶倦容在父親面前坐下</p>

“你不是知道嗎？”韓父有著跟韓凱一樣俊俏的容貌，只是歲月跟歷練讓他顯得更加嚴肅，“你害小溱傷心過度昏倒，連去都不去看人家一眼，這樣是一個未婚夫該有的行為嗎？”</p>

“我說了，我不會娶她”韓凱直截了當的表明自己的意思</p>

“這件事由不得你作主”韓父板著臉道</p>

“爸，我自己的婚姻除了我之外，沒人可以替我安排”韓凱的態度也一樣強硬</p>

“你以為自己翅膀長硬了嗎？身為永緣集團繼承人，你的一切都必須以集團跟家族利益為優先，沒有什麽是你可以自己決定的！”韓父疾言厲色道</p>

“爸，如果為了家族跟集團必須娶一個我厭惡的女人，那我甘願放棄一切”韓凱毫不妥協</p>

“臭小子，你以為你能過這麽優渥的生活，這般狂傲自大，憑的是什麽？沒有家族跟集團，你什麽都不是”韓父被韓凱的一席話氣得渾身發抖</p>

“好了好了，你們父子倆有話好好講，幹麽搞得像仇人見面一樣？”韓母趕緊跳出來打圓場，試圖緩和氣氛，“凱，還不快跟爸爸道歉”</p>

“不用了，我承受不起”韓父鐵青著臉道</p>

韓凱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去，繃著僵硬的表情一聲不吭</p>

“你跟自己的兒子置什麽氣？兒子大了本來就會有自己的想法，好好勸他就是了”韓母無奈的朝丈夫使了個眼色，這個兒子從小就吃軟不吃硬，跟他硬碰硬只會兩敗俱傷</p>

“勸他？我們以前可不敢這樣對長輩說話，我們的婚姻不也是父母的一句話決定的，難道現在有不幸福嗎？”韓父怒氣未消的道</p>

“爸，那是因為媽是個好女人，賢慧大度，但王溱一向嬌生慣養、驕縱任性，你真的覺得她夠資格當我們韓家的媳婦嗎？”</p>

韓父遲疑了片刻，還是硬著頭皮道：“千金大小姐難免會有點脾氣，不過人總是會改變的，聽你媽說她最近不就為了你改了很多？”</p>

“是啊，凱，小溱是真的很有心，你該給她個機會，女人結婚生子後自然就會長大懂事的”韓母跟著游說</p>

“她會不會長大懂事跟我無關，媽，我心中早已經有了喜歡的女人，非她莫娶”韓凱神色認真的道</p>

“胡說什麽？還不快住口”韓母瞥了韓凱一眼，示意他不要提起</p>

“等等，你讓他說，你喜歡的女人是誰？”韓父皺起眉頭，等著兒子開口</p>

“是舒亦帆”韓凱毫不猶豫的回答</p>

“舒亦帆？好耳熟的名字……”韓父沈吟了半晌，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暴怒道：“這女的不就是以前你們學校假裝富家千金的那個騙子嗎？好啊你，什麽人不喜歡偏偏喜歡一個愛慕虛榮的騙子！”</p>

“她不是騙子，她所有的一切我早就知道，她是我見過最努力過生活的女人”韓凱擰起眉頭反駁</p>

“你只是被愛情沖昏頭才會把一切想得這麽簡單美好，婚姻跟戀愛不同，你若真想談戀愛，婚後要交幾個隨便你，只要不要被你老婆發現就好”韓父退而求其次的道</p>

“爸，難道你會這樣對媽嗎？”韓凱反問</p>

韓父一臉尷尬，沈下臉道：“你能拿你媽跟那個騙子比嗎？”</p>

“她對我的重要性就跟媽對你一樣，爸，請你不要再汙辱她”韓凱同樣寒著臉</p>

“你——”韓父氣得從沙發上跳了起來，指著韓凱正要罵時，突然收回手將手按在胸口喘著氣</p>

“老公？！”韓母大驚失色，連忙上前攙扶著丈夫</p>

“爸，您沒事吧？”韓凱也趕緊起身幫忙母親，將父親扶坐在沙發上</p>

韓父搖頭，一張臉因為痛楚而扭曲著，想要說什麽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</p>

“我送您去醫院”韓凱神色凝重，想要將父親背起</p>

“等——我……沒事……”韓父擠出話來，大口喘著氣</p>

“來，把藥吃了”韓母早已沖回房間拿藥，端了杯水回丈夫身邊，擔心的催促</p>

韓父拿起藥放進嘴中，又喝了口水將藥吞入喉嚨，閉起眼靜待藥效發作</p>

“媽，爸在吃什麽藥？為什麽我不知道？”韓凱看著母親憂心忡忡的模樣，感覺不吐不快似乎不單純</p>

“沒什麽，你只要不要惹我生氣，我就不會有事”韓父阻止韓母開口，粗聲道</p>

“凱，你先回去吧，這件事以後再說”韓母朝兒子示意的看了眼</p>

“沒什麽好說的，你給我回去冷靜冷靜，想清楚身為永緣集團繼承人該盡的責任跟義務！”韓父擺擺手趕人</p>

“快走吧”韓母怕兒子的拗脾氣又發作，趕緊將他往外推</p>

韓凱看了父親一眼，第一次發現他臉上的皺紋在不知不覺中竟已深深的刻出了痕跡，原本強壯的大樹此刻顯得蒼老瘦小，他心頭不由得發酸，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“你不是不知道兒子脾氣，何必現在跟他硬碰硬？”韓母一等兒子離開，邊輕拍著丈夫的胸口邊說著</p>

“不一次讓他死心，以後更麻煩”韓父閉著眼睛，滿臉疲憊</p>

“可是我看兒子是認真的……”韓母滿臉憂心，心疼兒子，但也知道丈夫為難之處，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</p>

“他生在韓家，不可能永遠只享受而不付出，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永緣集團毀在我手上”韓父無奈的長嘆口氣</p>

“真的有這麽嚴重嗎？”韓母一凜，神情跟著沈重了起來</p>

“他手上握有永緣違法政治獻金的證據，一旦爆開，對永緣是致命的一擊”</p>

雖然韓王兩家表面是多代世交，但早在上一代私底下就開始暗潮洶湧了</p>

“可是那是上一代的事情了，就算要算帳也算不到你跟凱的頭上，況且王家也有永緣的股票，他們難道會願意看到自己的利益受損？”這可是一榮俱榮，一損俱損的事啊</p>

“你懂什麽？事情如果能切割得這麽清楚就好，他們等的就是永緣出事才好趁機奪取經營權”韓父睇了韓母一眼，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，“總之你好好管管兒子，跟王溱的婚事不許出錯”</p>

韓母垂下眼瞼，溫順的道：“知道了”可就不知道兒子願不願意被束縛啊……</p>

當韓凱一臉疲憊的回到家門前時，李毓已經等在門前，看得出似乎也是一夜未眠，眼睛下方浮現了兩團青影</p>

韓凱看了眼李毓，苦笑的搖搖頭打開門讓他進屋，自己走到吧臺後倒了兩杯Whisky，又走回客廳將酒杯遞向癱坐在沙發上的李毓，然後自己也倒進沙發中喝著悶酒</p>

靜默的空氣中沒有人開口講話，多年的友誼讓他們彼此知道，現在的他們只需要陪伴對方，卻不想要任何人的打擾</p>

李毓將杯中琥珀色的液體一口飲盡，透過杯子看著韓凱的側臉，黑眸黯了黯，覆雜的情緒在心中翻滾著</p>

他一方面渴望著韓凱的友情，一方面又想摧毀他擁有的自信，羨慕跟嫉妒在心中交織拉扯，再加上他們愛上的是同個女人，有時候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份情誼，也討厭這樣的自己</p>

“幹麽這樣看著我？別告訴我你愛上我了”韓凱發現他的註視，苦中作樂的打趣著</p>

“這句話你以前就說過了”李毓收回視線，垂下眼瞼掩飾自己的矛盾心緒</p>

“是嗎？”想起了李毓當年的回應，將酒飲盡，自嘲道：“要是真如你當年說的就好了”</p>

李毓挑起眉梢，整理好心情重新看向韓凱，等他的下文</p>

韓凱站起身接過李毓手中的杯子，又走到客廳旁的吧臺後拿出酒瓶來倒酒，緩緩開口道：“我已經跟我爸媽說了，我要娶亦帆”</p>

李毓的心頭抽了下，佯裝平靜的道：“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”</p>

“在我的字典中沒有不可能，只有想不想”韓凱牽了牽唇瓣</p>

就是這樣仿佛全天下都在他掌握中的表情，讓李毓無法克制的厭惡，“就怕這次無法如你所願”他淡淡的道</p>

韓凱瞅了他一眼，走回原位將倒滿酒的杯子放在他桌上，徑自坐下道：“我沒想到你對我這麽沒信心”</p>

“我只是不希望你走錯路”李毓拿起酒杯猛灌，又是一口幹，不小心嗆到猛咳了起來</p>

韓凱起身將他的杯子拿走，困惑的看著他，“發生什麽事了嗎？”他只能想到李毓的異常跟家人有關</p>

“老頭快不行了”李毓捶了捶自己的胸口，順著韓凱的猜測回答</p>

韓凱移至他身旁坐下，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將自己還沒喝的那杯酒也給了他，“那的確是該多喝幾杯”</p>

李毓接過酒，嘲諷的笑笑，又爽快的一飲而盡，沙啞著聲音道：“慶祝嗎？”</p>

“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？”他知道李毓一直對自己私生子的身分很在意，而同父異母的哥哥從小就對他諸多欺淩與打壓，即便他也在自家集團任職，卻被分派到最不起眼的部門，一旦他父親死了，李毓在李家就更難生存了</p>

“他們真以為我是吃素的？”李毓的表情突然陰冷了起來，露出了韓凱從未見過的毒辣神色</p>

韓凱有瞬間以為自己看錯了，雖然有點訝異卻能理解李毓想要反擊的心情</p>

“需要幫忙告訴我一聲，兄弟永遠支持你”韓凱能為他做的就只有這樣了</p>

李毓看向他，愛與妒在心中又難受的交戰了起來，只能化為輕輕的一個頷首，“謝啦”</p>

“我們之間還需要這個謝字嗎？”韓凱拍了下他的肩膀，試圖用輕松的口吻化解他的抑郁</p>

李毓沈默的扯扯唇沒有回答，而韓凱手機響起的音樂鈴聲也適時的掩蓋了他的罪惡感</p>

“該死！”韓凱看了看手機，臉色難看的按下拒接</p>

“王溱？”其實不用問，李毓也可以猜到讓韓凱這麽厭惡的人是誰</p>

“這女人到底聽不聽得懂人話？煩死了”韓凱將手機丟到桌上，完全不隱藏對王湊的不耐</p>

“她對你是真心的”李毓常常忍不住覺得，王溱在感情上其實就是另一個他</p>

“單方面的愛只會是負擔”韓凱何嘗不知道王溱的心意，但他一點都不稀罕</p>

“既然你知道，何必把這負擔加諸在亦帆身上？”他語帶嘲諷</p>

韓凱的神色微微僵了僵，粗聲道：“不一樣，她會愛我的”</p>

“他愛的是孩子的爸爸”李毓故意誤導他，但自己也因為這句話而心痛</p>

“我查清楚了，她沒有結婚，那個男人根本沒盡到照顧他們母子的責任，他不配擁有他們”韓凱哪知道他罵的是自己，只把“那個男人”當成了假想敵</p>

“是呀……的確不配”沒錯，這麽多年來照顧他們母子的都是他，憑什麽韓凱可以坐享其成？</p>

“昨晚亦帆燒了一夜，若不是安信打電話給我，誰能照顧他們，帶亦帆去看病？”經過昨晚，讓他更迫不及待的想要將他們納入自己的保護網下，不再讓他們孤單無助</p>

“她生病了？”李毓忍不住揚高了聲音</p>

韓凱點點頭，“我陪了她一晚，現在已經好多了，找機會帶你去見見她，她看到老友應該會很高興”</p>

李毓的表情僵硬得連扯出抹笑都顯得困難，心中妒火狂烈的熊熊燃燒成團，有一瞬間甚至想要朝著他大吼，要他離舒亦帆遠一點，她是他的女人！</p>

“不管怎樣，我好不容易找到她，就算我爸媽再反對，這次也絕對不會再放手了”韓凱沒發現李毓的異狀，自顧自的道</p>

“那永緣集團呢？你該負起的責任呢？”該死的絕不放手，他為什麽就是要當破壞他跟亦帆感情的第三者？</p>

“我知道你是擔心我，可是我不相信我不娶王溱，永緣集團就會受到影響”</p>

韓凱不以為然的撇撇唇，隨即又彎起唇將手搭在李毓肩上道：“況且，我還有你這個好兄弟，怕什麽？”</p>

韓凱的信任仿佛千斤重似的壓在李毓胸口，讓他不由自主的撥開他，仿佛那只手臂是條毒蛇似的避之唯恐不及</p>

“怎麽了？”韓凱納悶的仰頭看著突然站起身的李毓</p>

“我該回去了”李毓找了個借口塘塞，沒等韓凱回應，慌張的逃離了他詢問的視線</p>

“毓？”韓凱朝他的背影喊了聲，偏偏手機又響了起來，讓他只好放棄追上前問清楚的打算，轉頭拿起桌上的手機</p>

本來認定應該又是王溱的奪命連環Call，可在看到來電顯示時又輕輕蹙起了眉頭</p>

那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</p>

韓凱思索了片刻，按下了通話鍵將手機靠近耳朵，聲音疏離的開口，“餵”</p>

午後的國小前，一輛輛汽車與機車占住了大半的馬路，走出校門口的小朋友們，個個神色欣喜的飛奔到已在一旁等待的父親或母親懷中</p>

這樣的情景，舒安信從上幼稚園開始已經看了四年，之前阿姨還沒到外地上班時會替母親來接他，再來就是外公外婆沒遠行時會接手這個任務，偶爾母親也會出現給他個驚喜，但大部分時間他都是乖乖坐校車上下學</p>

“安信，校車要開了，你怎麽還不去搭車？”年輕的女導師發現站在門口的舒安信，趕緊上前詢問</p>

“老師，安信說今天他把拔會來接他”幾個圍在舒安信身邊的男同學異口同聲的回答老師</p>

“把拔？”女導師訝異的微微瞪圓了眼，隨即帶著點嚴肅的道：“安信，不可以說謊喔”</p>

舒安信板著小臉，沒有吭聲</p>

“對啊，安信明明就沒有把拔，還騙大家說今天會有人來接他”其中一個小男孩嘲笑的道</p>

“小武，每個人都是有把拔馬麻，只是不一定會陪在身邊，我們不能嘲笑別人沒把拔”女導師換糾正小男孩道</p>

“可是他把拔從來沒有出現過啊，他就是沒有把拔的孩子，媽咪說不能跟沒把拔的孩子玩會被帶壞”小男孩說得理直氣壯</p>

“對啊對啊，安信是沒把拔的孩子”</p>

“安信的把拔一定在坐牢，所以才不能陪安信”</p>

另一個小男生也跟著起哄，把從大人那邊的閑言閑語都說了出來</p>

他們早就看不慣班上女同學都喜歡舒安信了，逮到機會不趁機欺負他才怪</p>

“你們……同學要相親相愛，不準這樣說安信，否則老師要生氣了”女導師板起臉，加重語氣道</p>

小男生們扁了扁嘴，委屈的想說些什麽時，小武的母親大步的走了過來，朝女導師不滿的道：“老師，我的孩子又沒做錯事，你怎麽可以這樣指責他們？要是嚇壞他們怎麽辦？”</p>

女導師無奈的看著眼前這位噸位不小的女人，耐著性子解釋，“小武媽媽，小孩子不懂事，我們身為長輩就要教育他們，不能私心偏袒，否則以後只會讓他們越走越偏”</p>

“現在是怎樣？你是說我不會教孩子嗎？舒安信本來就沒爸爸，我們哪一句話說錯了？”小武媽媽雙手叉腰，聲音大到引起圍觀</p>

原本跟在小武身邊的幾個男孩則被自己的媽媽給拉到了一旁，不想參與這場糾紛</p>

“對啊對啊，媽咪，他明明每天都坐校車上下學，還誆大家說今天他把拔會來接他回家，他是大騙子”小武得到母親的支持也跟著又囂張了起來</p>

“這麽小就不學好的說謊，這種小孩本來就不該跟他玩在一起”小武媽媽不屑的看了眼舒安信，將小武攬在懷中，得意的道：“我們小武的把拔可是永緣集團的業務部經理，這種把拔在坐牢的孩子，怎麽能跟他相提並論”</p>

“小武媽媽，你——”女導師面對這種恐龍家長，真的是又氣又不知該如何是好，只能憐憫的看著一直低垂著頭的舒安信，想著等等該怎麽安撫他受傷的心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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